首页 - 佛学文集 - 禅宗文集 - 正文 │ 文章推荐
○ 生活禅修指引(讲义摘录)
黄国达著述
讲于法味书院
目录
作者简介
第一讲:让身心柔软下来
第二讲:大自然的观想
第三讲:六尘中的寂静
第四讲:觉知与觉醒
第五讲:观照流动和变化
第六讲:认知的盲点及发现
第七讲:冲突对立的消解
第八讲:展现互动的光辉(缺)

作者:黄国达

曾任中佛青杂志主编,现任法味书院讲师,著有《佛法与生活的融合》一书,欢迎讨论!TEL:9279517。

为帮助学员实地练习禅修,特地精心设计八堂课,透过反覆练习,循序渐进清除心中的迷执,体悟实相,品尝般若法味。时间:每周三晚上七时半至九时半。地点:法味书院电话:7625994

第一讲:让身心柔软下来

身体松紧状态的觉知

身心柔软的练习大致可分为两部分,第一部份是以意识觉知身体松紧的状态,而且要随时都有这种觉知的能力,若无法了解自己身体紧张及放松时的状态,我们可用一些技巧,例如:双手紧握,咬紧牙关,让肌肉紧缩以体会身体紧张时的状态,然后放松肌肉,去体会紧张顿感消失时身体柔软的状态。用这种对比的方式来训练自己对身体松紧状态的了解。

心理学上说人为什么会紧张?因为人的脑神经系统及内分泌作用的整个设计,是让人类过自然生活,是一种要与大自然及野兽搏斗的设计,一种使人身心随时处在警戒状态的计设、须要眼明手快及用肉体的力量来取得食物的计设。然而这种设计已不符合现代文明的需要,例如:当我们肚子饿时,可以到超级市场买东西吃,不须像原始人要经一番的搏斗才能获得食物。天气冷了就多穿一件衣服,不会像原始人一样,躲在山洞里挨饿受冻。也不须要和其他的人为争一个山洞,拼得你死我活。

现代人的生活富裕了,但是神经生理的作用,在深层意识里的警觉性,也就是遇上危险时的反应模式仍与原始人相同。同样都是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身体紧绷。这种的反应是用来和野兽搏斗或躲避危险的,但是对现代人来说,已经不须使用这样的能量,于是这种能量就在现代人的身体上造成紧张焦虑,最后就侵蚀我们现代人的健康。

这套一直存在的反应设计,对我们现在的处境来说是多余的,所以“放松”就成为转变我们身心使适应现代生活的必备功课了。我们的紧张焦虑对现代文明人而言其实有很多是多余的,并不是非这样不可。例如:有一件工作必须限期完成,限期完成也不须要紧张焦虑啊!也不须要胃痛啊!只要去做就好,但是当我们一听到“限期完成”,身心紧张的反应立即出现。那么我们这时该怎么做呢?过去的原始人是学习逃跑或肉搏,而现代人就是学习如何“放松”。

当我们意识到紧张时就从呼吸开始,做几个深呼很快就会有放松的效果。如果还不够,就须注意脸部的肌肉,将它按摩一下,嘴不要紧紧的闭住,微微的放开,嘴角上提微笑,肩膀上提的就让它松弛下来,以这样的方式去放松自己。在放松之后仍有多余的能量该怎么办?这时我们可以每天做运动的方式来释放能量,以自己比较习惯的运动来进行。这些能量如不释放而累积在体内,就会造成紧张,甚至晚上觉都睡不好。

心理的调适

身心调柔的第一个重点是对身体松紧状态的觉知,然后放松。但是有些人这样还是没有办法放松,虽然告诉他放松的技巧还是没办法起作用。这时就要进入身心调柔的第二部分--心理的调适,所以我们谈身心柔软,不仅止于身体松弛的训练,因为“生理”的反应和“心理”状态是息息相关。当我们很在乎很挂念一件事物时,却又没有办法处理时,内心里就会产生矛盾和冲突,这时即使身体得到片刻的放松,但是不多久又会开始紧张,因为事情没有解决,还摆在那里,所以必须从心理上下手,这才是根本的办法。

从身体的柔软扩充到心理的柔软,它是一种没有抗拒的柔软,对生命而言就只是流动而没有抗拒,这不是消极的软弱、无力、无奈,佛法中的“柔软心”,并不是那样的一个状态,不是没有力量,而是“刚柔并济”的。本身是柔和,但是具有活力的,不被僵化的。我们的心要学习像太极拳中的“推手”一样,打击从一侧来,没有抵抗,而是以“四两拨千斤”的工夫,将打击而来的力量化为无形。

一个会游泳的人掉入水中并没有恐惧,因为他知道只要全身放松就能浮上来,但是你一旦紧张肌肉僵硬,就会开始往下沉,我们的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大自然将我们生出来,有如一枝草一点露,各有存活的因缘,但是我们一直在挣扎,大自然赋予的潜能反而不予以发挥。我们有太多的主见,于是就一直在挣扎,因而不柔软。或许有人会说:“那不是太懦弱了吗?”这时我们就要仔细的观察,当我们在一件事中不再挣扎、抗拒时,我们是懦弱的吗?不一定的!可能是懦弱的,也可能不是!差别就在是否有佛法的般若智慧。

若有般若智慧,他看到的就只有“因缘”,而没有“我”。每一个生命都有它的因缘,不须要争长争短,大自然是缘起,我们自己也是一个“缘起”,在缘起中我们自己没有看到它的能量,却从外在去找,一定要去依赖一个强大的靠山,什么都要找很好的,如果不是很好的,心理就变得有缺憾。自己一定要是美丽的、知识丰富的、能力强的,才会满意愉快,如果不是这样就很遗憾,好像大自然欠我们似的。大自然并不欠我们什么,大自然的每一个缘起或每一个小生命都有它的生存空间。

当生命对所生存的空间产生界限意识时,就开始挣扎。对一个没有自觉的生命而言,它是没有抗拒的,但是对一个有半自觉状态的生命,它是有抗拒的,而一个完全觉醒的生命,它又回到没有抗拒,这里所谈的“抗拒”与自然界的“肉弱强食”不一样。一个有柔软心的人,不见得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他有能力,但他是顺著因缘的。我是这样的因绿就做这样因绿的事,不要想做别人,不要抗拒自己的因缘。因缘会不断的改变,但是我总是希望将这种状态个变成另外一种状态。我们拒绝自己,拒绝生命,于是这当中就产生紧张,身心就不能柔软,就不能活得很有活力。

放下抗拒,紧张就消除了,这就是放松的第二个重点。

第二讲:大自然的观想

身心调柔的第二个课程就是大自然的观想。观想就是要发挥想像力,在我们的大脑里储存了许多美好的记忆及经验,都与大自然有关,但是我们在都市的生活中都和这些隔绝了。

观想就是要将它唤回来,例如观想在田野上漫步;在海边看日落;在深夜里躺著看天上的星星;观想自己是一座山,是那么的稳重;观想自己是一棵柳树的垂条,是那么的柔软;观想自己在盛夏之时,舒服的躺在一棵大而浓密的榕树底下,空中不断传来蝉的吱叫声,清凉的微风不断的吹抚著,还伴随著花草的香味,心情是那么的悠闲开朗;观想海浪一阵又一阵的拍打岩岸“唰!唰!”;等等的大自然场景。

之所以要做这样的大自然场景的观想,主要是因为现代都市人的生活都与大自然脱节了,但是我们是来自大自然。我们在人为的环境中受到规则及各种条件的制约,为了要满足这许多人为的条件,所以生活在大自然的本能都流失了,丧失了内在与大自然的连接,也因此会有孤独与疏离。人与人之间各式各样的冲突,都会使我们活得很不快乐,当我们到野外独自一个人时,与大自然融和在一起时,反而能将这些压力放下舒解,这时不需要有深的禅定就可以有一种轻松的感觉。除非有一种状况是你还不断的思索著烦嚣都市生活的事务,这时你虽身处大自然,心仍在“人为”的世界,还是一样得不到舒解。

现代人的生活与古代人不同,现代人有一层制度性的压抑。古时候制度性的压抑没有现代人多,而制度性压抑指的是我们出生在这样的一个文明社会里,受到文明条件种种的制约。每个人都背著很重的担子,要努力符合社会的标准,儿时欢乐的场景几乎快要从记忆中隐没了,其实人不一定要活得那么辛苦,这些都是文明的产物,基督教说人从伊甸园出来以后就不快乐,因为他(她)必须要自己不断的和其他的人竞争,才能获得所须的一切。

然而大自然的生活是最单纯的,也是最喜悦的。文明的压抑是它的制度告诉我们要成为一个什么,于是我们就努力地去和自己比,和他人比,然后我们就觉得很没有信心,但是在外表却伪装成很自信的样子。其实对自己并不是那么的有信心,常常怕做错事,怕人不理会我们,怕这怕那的。男的怕被人看不起,女的怕没人爱,这都是观念所造成的。我们都忘了我们是来自大自然,我们的身体是大自然所生成,死后都要回归大自然。我们把自己看得很伟大而要脱离大自然,但这是违背缘起的。

我们做大自然的观想,就是帮助自己回归大自然,这有助于身心的放松舒解,对般若智慧的开发也很有帮助。很多森林里的修行人,他们在大自然里很容易悟道,因为那里没有很多人为的瓜葛,不需要去担心许多的事务,可以直接在大自然中见到“法”。只要解开自己对自我的执取,自己对大自然的执取,这样就能解脱。他不须花很多的时间去处理“人”的事,“社会”的事,所以他要解脱比较容易。

我们现代人这种环境比较缺乏,所以更要把握在大自然禅修的机会,大自然中的禅修是一个很好的助缘,但也不是说都市生活的一切都是错的,而是说在解脱的过程中,负面的障碍比较多。至于到了禅定成就以后,已无所谓都市或森林,即使十字路口也可以参禅打坐了。一般初学的人很容易被外在文明世界所干扰,若是到大自然去,你就不会想说我要拥有这棵树,我要拥有那彩虹、那太阳,你不会这样想,但是在这文明社会里,你会想要拥有一部车子、一栋房子,想要拥有名拥有利。在大自然中想要呼吸早晨清新的空气,就尽管去呼吸。天边的彩虹要看就尽管去看,浩翰无际的天空尽管去投入,没有人会阻挡你,除非是自己阻挡自己。

大自然的观想,对学佛非常有帮助。练习观想的方式是唤起自己记忆中的场景。在佛教里,观想的内容种类繁多,在这里为什么我们采取大自然的观想,因为这种方式对我们现代人最有帮助,最能调和都市生活的步调。古时候的修行人有的是观想“四大”,也就是观想自己是大地,观想自己是水、整个世界都是水,观想有热度的,观想流动的等等。也有的修行人观想青色、白色,观想佛相,观想咒字等等,但是这样的观想和大自然还是有一段距离,因此对现代人的效果就不是很理想。

大自然的观想大约有两种性质,一种是会有力量的升起,例如:清晨情景的观想,会升起一股清新的力量。另一种观想是日落的观想,具有止息的作用。在黑夜里轻松地躺著,看著星空,这是一种寂静的观想。一个属于动态,一个则属于静态。一个是明亮的,一个则是以黑夜为背景的观想。当我们很烦燥时,就可观想日落的场景或观想夜空里浩翰无际的宇宙,这样的观想具有安抚的作用,也可开扩心胸。

另外,若不是工作所产生的疲倦,而是心里感觉到没有力量时,就观想清晨日出,大地变得一片明亮,或是观想阳光照射在一片金黄的稻田,或是观想果园里累累丰硕的果实,都可以使我们恢复能量。这样的观想可以让身心做一次洗涤,不必担心走火入魔,它只是让你回到记忆中的大自然。

第三讲:六尘中的寂静

找回内在的寂静

我们平常所谈的“寂静”常指的是外在环境的安静,而佛法中的寂静则是指内心的寂静:外在虽然吵杂,但内在是寂静的。我们要找的是内心的寂静,当我们坐下来时,不作任何事时,心中仍有许多的杂念,这时内心并没有真正的寂静。但是当杂念消失时,心里就回归到寂静。

心念不是空白的,但是过程中常会出现断断续续的“空白”,我们要体会寂静就要从那些短暂的“空白”开始看起,念头不断涌现,但总有间歇的时刻,就去看看那“空档”的感觉是如何,种空档感觉的内容是非常丰富的,然而我们都一直将注意力放在“有”上,例如:看一张桌子,我们看到的是杯子、水果、收音机......,却没有看到“空白”。若没有桌子这一“空白”的背景,这些放置在桌上的物品就没有地方放置了,所以我们要回过头来看那空白的寂静,看那喧闹背后的寂静。

心灵的桃花源

我们无法用一很恰当的名词或形容词来描述六尘中的寂静,但仍要找一个入口以便能够进入心灵的桃花源,我们要到那很美妙的地方,但是入口不知在何处?这时静坐下来,将思想停息下来,这就是一个入口,至于能否进入就须要有一位向导带领。如果能体会眼前的寂静与背后浩翰无边的寂静的关联时,即使只是一个点、一个空白,也可以进入桃花源。开始的寂静只是入口,尚未见到整个的桃花源,但是如果没有这入口,桃花源就无法出现在我们的眼前。一天当中必须要找出时间(入口),以便回到内心的寂静。例如:安静的待在房间内,不要想打电话、吃东西、看电视、看书、睡觉等,静静的坐著面对寂静,穿透寂静,眼前的一切忽然呈现出它的原来状态:无边的空寂中幻现种种看似真实的六尘现象,事物的实体、界限,以及自我根本不存在,心灵的桃花源就在眼前展现。

涅盘的寂静与禅定的寂静

涅盘的寂静不仅止于念头的止息,而是贪、嗔、疑等执取的止息,是固定化、模式化的抓、黏等的止息,觉悟到种种模式化的概念都是没用的,再高的成就、再大的享受、再大的痛苦,它的背后都是一种寂静,这时就体验般若的实相、真理、法性或是涅盘的寂静。禅定的寂静与涅盘的寂静有所不同,但是可由禅定的寂静通向涅盘的寂静。如果从来没有禅定寂静的体验,要体验浩翰无边的涅盘或烦恼的止息,是不可能的。因为两者的寂静是相关的。禅定是对有形的东西不再渴求,心不向外,不受外在动乱的影响,这就是禅定的寂静。禅定是涅盘的基础,若没有禅定的经验,说他会明心见性是不可能的。只有在寂静之下,才有升起般若智慧的机缘,才能见到一切生灭,一切缘起变化背后的寂静:没有任何可以拥有或失去的事物实体,它不是可以捕捉执取的对象,一切只是缘生缘灭的幻影而已,而那种寂静是本来状态的寂静。

寂静不是死寂

寂静是从“声音”所衍生的意义,颜色的寂静是指在一切空白与各种颜色的当体是什么颜色都不是的空性。也就是说空白本身还不是空寂,只是将颜色抹去,然后称它为“空白”。有如将灯火熄灭后,并不是一片死寂,而我们常将寂静描述为一片死寂,如:寂静的春天就是指没有鸟语花香的世界,没有生命的荒漠,并不是那种的“寂静”,而是春天的欣欣向荣,盛夏的活力,秋天的凉意,冬天的寒枯,这些现象的当下什么都不是!不是冷也不是热,不是凉爽也不是温暖,在缘起的当下它是一种空性。当它温暖时,这热度不是永恒,它不能持续也不能自己控制。当它酷热时,也是因缘和合才会酷热,不是它自己就是酷热的。当它冰冷时,也都是因缘和合的,只是被呈现出来的一个现象,包括现象界所存在的肉体生命,与我们的思想情绪,甚至世纪的演变都一样只是一种呈现。我们所见到月亮有阴晴圆缺,但是月球还是那个样子,只不过是太阳、地球、月球三者相对位置不同所呈现的现象而已。我们常将人生的青壮年比喻为月亮的满月,婴儿时期是新月,老年是下弦月,它是一个循环,在循环的当体就是空性,就只是因缘的变化。

“天何言哉!天何言哉!”也就是说大自然是不说一句话的,它就这样的运行著,只是无声无息的靠缘起运行著,背后是什么都没有,不是任何一个固定的形式,不会是这也不会是那,不会是上帝也不会是佛陀,而是浩翰无边的法性、空性。

寂静有源源不绝的能量

寂静是最真实的状态,所以这状态是当说话时是寂静,做事时也是寂静,甚至烦恼时内在的本质仍是寂静,为什么?因为烦恼在见到真相时立即消解了,它是没有固定的形式,是不可被固定为一个实体的,因此它的内在是一种寂静涅盘。

我们要体验的也就是这个部分,那才是心灵的桃花源。如果没有进入那种不被任何形式拘束,不被任何时间、空间限制的境界,就是没有进入桃花源,我们的生命仍是僵化在形式中,男的就一定要如何!女的就一定要如何!是天才就是如何!是白疑就是如何!每个人的内在都有一些固定的模式,而这些模式其实并不真实。天才不是自己认定自己是天才,长得美丽也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长得丑也不是自己的错,长得高长得矮都不是自己的问题。甚至今天有成就或没有成就,也不全然是自己的问题,这不是说自己都没有责任,而是因为这不是个人单纯的主观愿望或努力就可以实现的,这些只是缘起的一小部分,能体认到那部分其实是很渺小时,内心就放下了,就拥有一很大的空间,内在的自由度就大增,能量就能源源而生。

这种能量的释出不是指能使外在强壮或有成就,而是指生命无形的能量,不是有形的能量,是内在源源不绝的欣赏能力,是可穿透事物见到真相的能力,是不受事件冲突所困惑的一种跳脱的能力,是一种能活得自在的喜悦,对佛法会有一种亲切感,觉得那不是别人说的,而是任何情境、随时随地它都在显示给我们看的。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寂静的两种层次必须加以区分,一是禅定所得的寂静,一是由智慧见到真理真相后,内心放下的寂静。层次上有所先后,一是进入桃花源的“溪流”,一是已经进入桃花源。

桃花源是一种美妙的新世界,但是如果没有禅定的溪流,我们就无法进入这新世界,这过程一定是有的。当我们内心纷乱时绝对是看不见事情的真相,所以一个人在烦恼时,劝他有时真的很难劝得动,只有当他将压抑舒发了,该哭的哭了,该骂的骂了,该吃的吃了,该安慰的安慰了,在这些舒发结束后,心平静下来,理智恢复之后智慧才有可能升起,才是真正的开始,才会慢慢发现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失业没什么大不了的,生病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什么?因为他终于发现这背后还有很丰富的世界,还有很多的资源可以去运用,还可以做很多事情,但是我们往往当问题来时,就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这问题上,于是我们就陷入冲突矛盾中出不来,觉得活在这世上实在很苦,恨不得赶快结束生命,这时的眼光缩到很小,但往往是在我们感到很无奈时,会有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出现,所以让我们一起去探访桃花源吧!

第四讲:觉知与觉醒

觉知是觉醒的基础

每个人以自己相应的法门来修行时,多少都会感受到放松、寂静,这时很自然地会有觉察与观照的功夫,但是觉察观照浅的话,只是一种觉知,若深的话则可通达觉醒。因此,觉知与觉醒仍有一段距离,但是觉醒的基础绝对是一种觉知,也就是我们常谈到的“活在当下”。一个觉醒的人一定是活在当下,而其中内心的历程就是我们所要探讨的。

一个人为什么会受到很大的苦、很大的冲突,遭遇很大的困境,这些所谓的“苦”是从何而来?我们一般都认为是因为命运不好、运气不好,环境不好、身体不好、健康不好、头脑不好、周围的人不好,所以我不好,把所有的问题都导向外在。如果外在问题解决了,我就会变好,但事实是如此吗?这其中有很大的盲点,我们自己没有觉察、没有观照自己内心思想、情绪、欲望等,没有“觉知”,因此,在解决外在问题时往往就会纠缠不清,所以要觉知、觉察,有了觉知、觉察最后可导致“觉醒”。

觉醒是在“当下”与“过去”无关

觉知、觉察是一个人觉醒的开端,而这觉醒就在当下。它不在书本或道场内,不在老师、朋友那里,也不在任何时间或地点上,不在外在而在我们的内心里。当我们内心打开来时,我们就有觉醒的机会,如果我们的内心没敞开,就无法觉醒。什么情况是没有打开,简单的说就是当遇到问题时,我们立刻想到就是因为如何如何,不论那个理由是什么,我们就判断说这都是我命不好,这都是我的业障深重,这都是我小时候不用功,所有这些我们将它归之于外在的,这都是一种不觉察、不觉知,其实所有的困境都是在当下,与过去无关。

在心理学中的精神分析派,认为小时候的某一些事件留下的阴影,导致后来的心理的疾病,所以我们要以催眠的方式让他回到童年,唤起儿时的情景。认为当时的情景是一个“结”,只要将这结松开,身心就能得到调适。所以这派心理学的理论认为每个分析都要回到过去找,但是真正发生作用不是在过去,是因为“领悟”,而领悟是“现在”,譬如说当你回到儿时的某一情景时,你忽然发现到自己已经不再是小孩了,这时你才能跳出来,要不然如果我们只是回忆过去伤心的事,过去的痛苦,无助于当下的觉醒。如果没有回到当下的领悟,只是停留在他的催眠,那只是用一个意识形态,用一个观念或用另外一个催眠来代替旧的催眠而已。小时候的自我催眠说我是很苦的,将它代替成我是不苦的,但这也只是一个观念被另外一个观念所取代,里面没有觉醒。真正产生治疗作用是在于跳开当时的情境,是因为跳开后它才有治疗作用。如果没有跳开,只是回到过去,并不能产生治疗的作用。所以我们强调的是当下的觉知、觉醒。

空灵的心

当下的觉知、觉醒是从什么地方开始?人们都有著许多情绪、思想、愿望,这些都是遮蔽住我们觉知、觉醒的障碍,所以须将这些障碍排除,内心空灵,那觉知、觉醒才会出现。当一个人陷入困境时,我们会发现他整个人的思绪都会被某件事所占据,例如:想到先生是如何的对她不好,兄长是如何的对她不好等等,内在的空间都被占满了,所以就没有觉知力,所有的思考与情绪都陷入一种混乱的状态,这时就没有觉察,必须打开心灵,将塞满心中的每件事物都拿开,而这过程就是佛法所谓的“放下”,要放下才能看清楚,才能觉察整个事件的缘起,这时恍然大悟原来我的心结是这样的缘起。既然它是这样地缘起而来,也会这样地缘起而去。但我们处理事情往往不是这样,我们总是设法将一个状态、现象改变成另外一个状态、现象,而不是去看它的本质,这就是没有觉察。一个有觉察力的人,他能从现象中因觉察而走向觉醒、醒悟,导致一种照见、明白、观照。

觉知与觉醒两者是相通的,一般人修四念住、修观照,如果没有体验到“法”,虽然以心理学的方法将冲突在当下引发出来,并不必然可以解开。当冲突引发出来时,只是情绪被引发了,整个对立被引发,但却是没有很好的引导能让他照见冲突、矛盾的根,若没有一种觉察或智慧的观照,那样不一定导致“领悟”,虽然冲突很严重,但却是留下很多没有处理完的情绪。过去经验的重复、情绪的再现,不一定导致一种觉醒。那么要如何才可导致觉醒?这就是我们要去更看清楚的地方,要有一种舍弃、放下、跳开,觉知当下,这时内心“放松”、“寂静”,觉知才会变成一种觉醒。其实每一个人都有觉知,“我知道我在生气呀!”“我知道我自己业障深重啊!”“我知道我命不好啊!”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无能为力,我还是在困境里。像这样虽然自己以为有觉知、有明白、有观照,其实不然,关键点就在内心被一件事物占据时,不论他是观念上的预设立场或是情绪上的黏著,或是一种强烈的欲望,当在这种状况下,那种觉知是不完整的,是支离破碎的,没有办法导致一种全然的觉醒。觉醒必须是在这些障碍放下、松开、寂静以后,你才能看到一个完整的缘起,看到它的“空性”。

明白后放下?放下后明白?

当我们体验到空性之后,才能知道原来一向抓得很紧的,根本不是所想的那个“样子”,我担心的事情不是那么的“实在”,我们害怕“死”,其实死不是“实体”,只是变换存在的形式,害怕没有感情的依靠,害怕亲人离我而去。这些害怕其实都是因为不明白缘起,一旦紧紧抓住一件事物,就没办法明白,那就是一个矛盾。

我就是因为不明白所以抓得很紧!你又说要我放下才能够明白!既然我已经放掉,我当然就明白,又怎么会抓住呢?到底是先“放下”才“明白”?还是先“明白”才“放下”?“禅修”就是不论你是什么原因,也不管用什么方法反正就是设法让你“放下”。只要先暂时隔离,保持内心的空间、放松、寂静,突然之间回头来看过去紧抓不放的,你就会觉得那其实不是这样子的,这时才会有所“明白”。如果一直没有一个距离,没有一个空间,这明白的机会就不存在。当你看见(明白)时,下次就不会去抓,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就能了解“其实不是这样子的”“其实是不须要生气的”。

“看只是看、听只是听”是觉知吗?

觉察力的培养其关键就是心里不要有任何的填塞,才可能有真正的觉知。这觉知不仅止是“看只是看”、“听只是听”,不只是如此而已,里面要有智慧,去观照事物的真相。

至于怎样去看见事物的真相,那当然还有很多须要去探讨的部分,但这“不填塞”是一个起点,是觉察力培养的基础。所以,觉察力是从哪里来的?它是从放松、宁静导致的一种觉察,又当放松、宁静到能够将占据心中一大堆的意识形态、预设立场、欲望、情绪等都能暂时摆一边,就会导致觉醒。这个觉醒可能会很短暂,但是这种觉醒的可贵在于能够让你看清事物的真相,下次那些“填塞物”要来占据你的内在时,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所以要建立一个中心,那中心是“觉醒”,这觉醒必须以放松、寂静、柔软、觉察为基础,才有觉醒,要不然仅凭思考,只听开示,觉醒不一定会产生,那毕竟是有一段差距的,这就是禅修的过程。

觉醒从觉知的对象而言有不同的面向,例如对情绪的觉知:生气时知道是在生气;难过时知道是在难过;苦闷时知道是在苦闷;无聊时知道是在无聊;兴奋时知道是在兴奋;喜欢时知道是在喜欢;忽然之间有这想法,有那想法;忽然之间很坚持这观念,忽然之间又很怀疑这观念,这过程都要知道;忽然之间很想要这东西,又忽然之间很不想要这东西;忽然之间有一个计划,想要完成一件事;忽然之间又觉得心灰意冷;这些所有的心理过程都要觉知,这样才叫做“觉察”。在不断的觉察中,不该有的就会像倒垃圾一样的被倒出来。当你看见自己的身心变化和种种外在事物的互动、缘生缘灭的时候,觉酲就现起了。所以,记住:禅修就是当下觉知你自己的内外因缘,除此之外,并无捷径,好好内观吧!

第五讲:无常的观照

生命之流是无常

我们从小到大事物不断的在变化,意味著生命是流动变化的,没有主体但是会流动,而这流动有如水流,不断的流逝。它不是一固定的实体,现在的水流和已经流过的水是不一样,它从一很遥远不知名的地方而来,流往遥远的地方去。往上追溯见不著源头,往下探寻也见不到尽头。生命之流就是如此,其中没有一个主体,只是许多变化的堆叠而成,我们的身体、意识、思想、情绪、作为、愿望及觉知都像水流一样,不断的往前流,没有刹那的停顿。这当中如果有观照有觉知,就会有抽离的状态出现,而不是被卷进入漩涡中。不但生命是流动的,整个环境也在流动,外在物质的世界和内在的世界都是流动的。我们所吸收的知识,所感受的快乐都是古代的人所曾经感受到的情绪和思想,经过某种形式的变化又在我们身上呈现,可说是太阳底下无鲜事。

生命的过程是不断的有创造,也不断有毁灭,不断的毁灭又不断的创造,我们所经历的任何事情,它都没有办法保留,存在的状态随时都会消失。我们曾经拥有的任何欢乐或是任何的困境,甚至你什么都不做,最后还是一样都会消逝,不论是何种形式的生病或死亡,最后一定会过去,即使什么都没有做也会变,何况已做了很多事情,当然更加速它的改变,但是有一种情况是我们要让它保持不变,但却办不到,生命就是这样的流动,在流动中所观察到的就只是变化,所以变化可以取消一切的存在。

重回往日欢乐埸景不禁唏嘘

流动中的变化是无常的,这是一个非常本质性的事实,但是我们一般只看到现象,没有去看本质,所以对于一切事情终归于灭这点并不是那么了然于心,也因此要去保护、维持和发展一件事物,我们的心态一直都是这样,而在“禅修”中就是要学习对“无常”的观照。无常观是很容易的,理论并不是很深奥,但是在付诸实行后,会发现里面的内容是非常的丰富。无常的理论没什么特别,但是当我们去体验无常时,去感受它时,内在就会产生改变,即使是与过去的经验比较所产生的一种感触,都会震撼我们。例如当我们回到家乡,那些常在梦中出现的埸景,如:在田野烤蕃薯、奔跑等,如今都消失了,田野盖了房子开了马路,见到此情此景不禁唏嘘,感触很深的是这文明到底是进步还是退步?又例如回到母校,漫步在校园中,景物变化不大,但是所见的人都是那么的陌生,有一种很空洞的感觉,要回到过去的感觉已经是很困难了,这一切都已经变了。对于这样情境的感触的确是相当震撼,但是其中若没有觉知,则此时与死亡来临时、生病时的感觉其实是一样的,事实已经做了很大的改变,但是我们对无常没有觉知,无法接受这事实时就会起很大的烦恼。

流动变化的观照

观照无常就是观照流动的变化,其实是非常简单,就只是保持觉知,但是连这单纯的保持觉知都不容易,因为我们的觉知都是立刻被黏住的,喝茶时被所喝的茶黏住,听一句话被所听的话黏住,看一个风景就被所看的风景黏住,所以须要去观察无常,使能融入流动变化中而又不被卷入,就好像在水中游泳,放松肌肉就会浮起来,就能随著水流自在的游动著,即使遇上漩涡,被卷入其中,也可再顺著水流从边缘游出,这代表生命的千变万化中仍然保持不变的觉知。这种流动变化不会构成困扰,但是如果我们抓住一件事物,这当中就有困扰,这种流动变化不但是情境有变化,我们身体脏器的运作也是流动变化,我们的情绪、思想、动作,都是一种流动变化,这点我们一个修行人就要在这一个地方保持一种觉知而不黏著,就可见到无常,内在就会产生蜕变,有了彻底而完整的观照后,终于觉醒这些流动变化背后里是什么都没有,这时就是看见“无我”。无我并不是用思想去捕捉的,见到一件事物组合的过程、升起的过程,也见到它维持一段时间之后开始分解消失,我们的生命其实和这情形是一样的,但是我们对这生命之流没有觉知,没有警惕,当面临死亡时,我们就不能接受,但是任何一样事物包括自己和亲人,其性质都完全是一样的,如果我们对这性质能了然于心,对事物都没有(…原文此处缺)

第六讲:盲点的突破

由线索找寻盲点

修行的盲点就是进入桃花源溪流中的关卡,在修行过程中总有些盲点,虽然知道是这条路,但是遇到盲点时仍会不自觉的就折返,无法进入所谓的“无所得、无所取”的境界。因为,在那种境界毕竟是违反我们的潜意识。未解脱前,尚没有办法过那种生活,然而那才是我们真正的家。在闻思修中,也就是溪流的前半段,就有很多工作可以做,在那些工作做得比较纯熟后,会比较容易穿越习气,进入止观的状态。如果要等到身心疲惫老化,冲突对立严重时,就很难有禅定功夫也很难去观照了,所以我们在平常就要去观照。

“观照”与“思想的分析”,有一比较不同的地方是它是体验性的,若没有体验的话则只是一种思考而不是照观。例如说:现在胸口闷闷的,那就有观照的对象,这到底是什么事情使得有这种现象?我们就根据四念处的线索:胸口闷闷是身念处;情绪不佳,有点忧伤是受念处;到底是哪一件事情没有完成,使我感到有缺憾而不顺的感觉,这是心念处;最后还要进入法念处,要观察各种现象之间的关系。一件事情可解剖到细部的结构,而见到引起我们内在苦的因。也可庞大的整个生命及整个存在,也会造成我们的苦,因而去探讨人生的意义何在?活著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很无聊的活著,这也是一个疑团,任何大小的情境,当我们有盲点时,我们就无法进入止观。当我们进入止观时,就会见到盲点,当发现时忽然之间就已跳过去。

我们在溪流的中段要学习不断的往前冲,逆流而上,时有后退,但仍不停止前进,时间久了就可进入较平静的水流,此时进展也较快了。是什么因素将我们往后拉,是我们过去思考的习惯、感情的需要、身体的需要让我们后退。当我们将一切舍掉变成未知时,就突破盲点,那是真正实相本来状态,那时我们是有智慧的,能见到一切的盲点,所以一位解脱者、明心见性、证果的人,他看凡夫很清楚,只要看凡夫在作什么就可以知道他的执著点、盲点。但是凡夫不知道自己的盲点,即使盲点被点出了,他仍然不相信。在认知上有盲点,内心的苦才会升起,例如:有些人身体不好,但是仍能积极乐观地做许多事,但有些人就天天在忧心忡忡。内在里只要对一件事的看法与过去有不同,就能发现盲点,也就是溪流中的关卡,就能进入桃花源。

在做四念处时就要问自己“坐著的人是谁”,这样我们就是在练习找寻线索,最后就能进入止观。我们在参疑团时,大部分是以思考的方式进行,但是当我们疑质到最后,会发现所有能应对质疑的答案都是属于思考性的。思考所得的答案,并无法得到我们想要的,使我们满意的,使我们安心的,但是一旦进入纯然的观照,内心的结就能解开而自在。

预设立场就是盲点

观察与观照是每个人都有的本能,我们只要眼睛睁开就可见到外在的景物,但是我们心中的眼却是闭起来,可以说是“视而不见”。为何说内心的眼是闭起来的?当我们有一结论时、认为这就是“什么”时,内心的眼就是闭著的。古代的人相信“天圆地方”,因此大多数的人就不会像哥白尼去观察天体的运行,也会始终相信天上的星星、月亮、太阳是绕著地球运行,这种“地球中心论”就是最大的盲点,就是没有彻底的观察,人若没有预设结果,就能有一番发现,“有我”、“无我”以“我”为中心就与“地球中心论”是一样的。我们没有观照时,这些“我”就是根深蒂固的假设,也就是我们从不怀疑“我”的存在,“我”是一切的中心,“我”是最重要,对这样的“我”没有观照,而紧紧地抓住,谁要来质疑挑战,“我”就要不高兴,这就是我们最大的盲点。

依附在这盲点之下:“我还要怎样怎样才可以”“我必须受到保护才可以”“我必须有能力做很多事情才可以”“我必须让人看起来很好看”“我必须有....”,围绕著“我”建构成一整套的体系之后,才认为他是对的,如果这整个架构有一个缺陷时,心里就有遗憾,这样的架构就是我们基本的假设,但它却是一个大盲点,这种的盲点是我们的文明所一直沿袭的思考及认知模式,任何的观察都不往这方面来突破,都是观察外在来满足自我的需求,那样的观察都是片段不彻底的,佛法就是要我们观察“我”(盲点)。身念处可去观察“我的身体是什么?”,身体只是四大的运作,心念处则加上“心”运作的观察,四念处观察的结果只是身心的运作及与外界的互动。所以我们可以体验到觉知与禅定是有一段距离,禅定是只要一个对象,如:呼吸、佛号,但觉知是整体的,不但是专注而且是活在当下,是觉察力敏锐,是开放的,有觉知的观察是不以“自我”为中心,不假定“这一切都是需要的”,先不必假定“要怎样才会幸福”,这些假定都先暂时抛开,不要有任何的结论,我们就去看看我们自己的一切,看我们的身心。“看”是每个人都有的能力,只是因为多了一些杂质,因此所有的“看”都不能看到内在的本质。所以不要将观照想像成是离我们很远的境界,其实每个人内心的“眼”都可以睁开来的,只不过是被过去的一些思考模式、预设立场、自我中心所蒙蔽,至于我们要如何发现,这些都是“模式的”“预设的”,就是用“心”来看,用智慧的眼睛来“看”。

“苦”是找寻盲点的线索

观照的过程中,思考仍是需要的,“内心苦闷”时是先“分析”,也就是先经过桃花源溪流的前半段,它是以脑力来分析,但是真正去体验实相时,也就是溪流的后半段时,是用“直观”的方法,是须先静下来,然后去直觉当下,忽然有个发现:“这是我需要的答案吗?”“还是它只是个思考”“它是别人给我的答案”“不是我自己体验的”“我要的是自己找问题”“自己体验答案”“我真正的问题是我不快乐”“为什么不快乐?”如此思考下去,会发现我们的快乐是在拥有一些外在的东西,是能完成自己的心愿。会发现我们努力追求,也不一定能得到。我们的快乐是建筑于外在,若能达成心愿就快乐,否则就感到不快乐。会发现缘起是因缘的流变与我们的心愿常是不一致的,因缘有因缘自己的变化,我们的愿望只是五蕴中的一个“行蕴”,这时就有一个很重大的发现:使我苦的不是外在,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们有“行蕴”,有愿望不断要去实现,但因常和因缘相冲突所以有“苦”,因此“苦”是找寻盲点的线索,也是第一层的盲点,可透过思考而被发现。

第二层盲点是“我这愿望是从何而来?”,这层盲点透过思考是找不到答案的,再怎么分析也得不到答案。这时只有观照才能观照到,例如:修四念处的心念处就是观照自己的心念,念头升起而想要去实现它,若无法实现就不快乐,这样的去观照念头的种种愿望是从何而来?会发现其实它也是因缘和合而来,但这结论是要从观照而得的。婴儿没奶吃或身边没大人时就哭,它没有思想只有一强烈的念头,这就是自我中心。我们有观照就能慢慢看到念头是从“自我”而来,这时就能感受到所有的快乐都建立在“自我”之上,回头来探讨“自我”是什么时,这样的盲点就真正是自己的问题,而不是别人给的。他人给的问题总是无关痛养,但是当自己静下来思索不快乐的原因时,到最后发现原来所有的问题都出自“我”,这时就真的搔到养处了。

静坐下来找寻问题的核心时,同样有线索可以追寻,例如身体的变化。当念头不断升起时,其中有一个念头的升起引发身体的变化时,这样的情况就是一个线索,当情绪出现时就去看它,去看色、受、想、行,例如:看到我有一个愿望,因为没有达成所以我烦恼,这样的看到是属于观察,是由分析思考来帮助观察与找寻线索。当找到问题症结所在时,就要定住这点,例如:我常有这个愿望,很渴望去实现它,这时我们要和自己的渴望在一起,看著它,不要怕它,就会慢慢地对它升起的过程与因缘都能亲自看见,别人分析的作用很小,亲自去看见才有冲激力,所以思考本身不是问题,没有体验才是问题所在。观察本身不是因为思考性的观察就不能开悟,思考如果用在正途,它是有帮助的,但是思考没有办法代替体验。要去亲自体验,看到自己的念头、愿望、渴望的升起、因缘的形成。例如:自己的成长背景。小时候家里很穷买不起玩具,所以现在对好玩的东西,就特别的能在其中得到快乐,如果这些过程能看见的话,就愈能对自己有所了解,最后就愈能接近核心了。

盲点的形成原因各有不同

有些人内心的苦是苦在焦虑、担忧,有些人苦是他想要的东西得不到,有的则是觉得很无聊很沉闷,总觉得活著不知道为了什么,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能带给他快乐的,也不特别想要什么,只是觉得很空虚,也有些是环境使然。例如:从小在深山里修行,你说他的悟道就能比较快吗?那种环境我们只能说是一个很好的缘,但他如果没有疑情,没有观察,那么生命的真相是不会显现的,能量是不会被释放出来,他可能会变得愈来愈懒惰而迟钝,陷入另一种框框中,只是他的执取和红尘中的修行人不同而己,仍是有让他执取的对象,例如:很平静的生活只要这样就好,他不愿意接受挑战,不愿意面对自我的消失。即使在深山中六根、六尘仍存在,也有执取。这样的执取就是他的生活,也有“我”“我所”在其中,当他面临死亡的挑战时,他不一定有“无我”的智慧。所以仙人过的生活虽然洒脱,但是不等于解脱。欲望少的人,接近佛法,但不等于佛法。苦行若没有觉察观照,而把苦行当成是功德,或是一种工作在进行而可以完成的,那就是“法执”,也就是没有看到生命的真相,没有活在当下。所以这种修行人就会一直停留在桃花源溪流的前半段。前半段每人著重点各有不同,有些人是“戒”的部分、有些人是“定”的部分、有些人是“慧”的部分,但是到后半段就全部整合起来一起修,后半段的修行就会不断有发现,不断的有“悟”而不是有“得”,自在解脱的味道会愈来愈浓厚,比较通情达理而灵活运用,慈悲智慧都是从内在而出,内在的预设立场不断的被发现,也不断的被抛除。

体验的重点

体验的重点,第一是桃花源溪流前半段的准备工夫要做得纯熟。第二是要突破盲点,或是说找到盲点,如果连去找的心都没有,就会一直停留在前半段,仍是在烦恼中打转。所以追求真理的“道心”一定要具备,求开悟证果的心仍是要有的,如果没有这“心”,就难达成目标。例如:要明白人到底活著的意义是什么,不是用思想、哲学去探讨,而是真正的去体验到、感受到,要有这样的动力。在修行中是有思考的也有体验的,但是要学习如果只有体验而没思考会是如何?烦恼现起时不要急著逃避,与它相伴,看结果又会是如何?

第七讲:冲突对立的消解

冲突的种类

冲突对立在人生的情境中是经常出现,甚至可说人生本就是冲突矛盾的集合体,人从母体呱呱坠地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哭”。因为它在母胎内太舒服了,什么都不必做就能得到养份的供给,也不必思考和行动,只是这样地活著就得以成长,但是当它出生后要呼吸,无可避免的须接受冷热的考验和风吹雨打,这一切都要靠它自己,脐带一旦剪断就要自己去活存和成长,当被孤立出来后冲突于是产生,那种冲突不可说不大。其次是死亡,也是一种冲突,因为既然辛苦的活下来了就不想死,人生虽然不怎么美好,但总比死了以后什么都没有要来得好,因为死后美丽的夕阳看不见了,美食也无福消受了,优美的风景也无法欣赏了,一切的一切都取消了,所以死亡也是个大的冲突,至于生与死之间的冲突更是不胜枚举。

冲突大致可分为两类,一是外在的一是内在的。外在的如: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党派之间的政治斗争、商业的竞争、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这样的冲突其解决方法是世间法,有一套处理的方式,是属专业领域,而我们今天所要探讨的是内在的冲突,所有的外在都源自于内在,人们如果没有那么强烈的渴望要“得到”、“占有”、“支配”,则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的冲突,就不会发生,所以最难克服的是我们内在的冲突。

内在冲突的表现形式

内在的冲突所表现出来的,大约可分为“贪”、“嗔”、“疑”三大类。“贪”是欲望、需求、拥有、占有。“嗔”是当“贪”无法完成时所产生的挫折、报复、反击、嫉妒、怨恨等形形色色的负面情绪,都是“嗔”。“疑”是观念思想上的矛盾冲突,佛法有一名词为“见诤”,是当人与人之间的观念产生冲突时,在见解上的诤辩。即使同样都是信佛的,因宗派不一样也会“诤”,更甚者在学“原始佛教”者之间,因修持的方法不同也会“诤”,这些都是观念所引起的争执。所以贪、嗔、疑是三大内在冲突的来源,可衍生出千百种的烦恼。

冲突的本质

冲突的本质为何?这一切都是因有“我”“要”如何而来!因外在的情境与所希望的不同而引发。所以当有一个“我”在认知时就是“无明”,认为有一个可以占有的事物时就是“无明”。想要占有是“贪”,想要而得不到于是产生抗拒、报复是“嗔”。所以最根源的部分是从“无明”而来,因迷惑而不知诸法的真实面目,这才是真正冲突最根本的来源,而这根本的来源一直深入到潜意识里,一出生这种本质就一直跟著我们,它表现成许多种形式。首先是“本能”,人会本能的维护自我,“我”生下来就是要维护自我的存在,也就是求生的本能,不但是求生而且是求快乐的本能,所以即使有人说“我没有分别心”“我不要有思想概念,这样我就没有烦恼”,但这不是口头上说说就可以做得到的。我们看看动物的肉弱强食,动物行为的动机是没有逻辑性的思考,而是以本能来进行,人类有时何尝不是如此,所以要克服这种本能上的冲突等于是挑战大自然。

大自然的灾难如:大地震、星球的碰撞等,都是大冲突,但是这些冲突,对一个已经觉醒的人而言,已经不再是冲突了。外在是如此地动汤不安,但内在是寂静的,这种的奥妙佛陀发觉了。佛陀在出家前所遭遇的内在、外在冲突比一般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生、老、病、死及人与人的斗争、国与国的战争等,佛陀对这些现象是非常的不满,不希望人生是如此的过下去,不希望世界是这个样子,他要追寻宇宙的真理,所以他是要消解这些冲突,但是当他开悟以后,这世界仍是这样并没有改变,到底改变的是什么?“改变的是我们的心”。所以,今天我们的重点不是在“治国平天下”,而是“净化人心”。让我们的心平静和谐下来,就有智慧去消解冲突。要从根本下手,从存在的本质下手,打破“我存在的感觉是那么的实在”,如此我们才有真正的平静。

“概念化”是一开始就错

我们虽然知道这些冲突要放下,但真正遇上时又毫无招架之力,还是一样苦恼,这所有原因都归结在对事物的认知是“一开始就错”。有了“概念化”后,接下来的消解就无法彻底。如果能不用思想而是“直接的”观照时,所观照到的就不仅止是表象的六尘,而是背后更丰富的世界。观照时不但是看念头的升起及行为的过程,更要看念头未生起前的一段。我们的习惯都是将“没有念头”到“有念头”的这一段忽略了,也因此我们的观照是不完整的,所有的问题都出在我们没有看见“一念不生”到“念头升起”这一段过程。所有概念化的形成过程我们都没有看见。语言文字的内在里有一认知的结构是在没有语言文字前就已存在的,即使是婴儿或动物,“我”存在的意识都还在。我们的修行须追溯到那一层次才可能消解冲突。我们平常的修行偶尔会体验到未概念化前的平静,但是当外界会对我们造成伤害时,虽然没有概念化,但是那“我”已经本能的出现了,例如:地震引发“我”而有本能的恐惧,表面上是没有念头,但是潜伏在我们认知结构内早就已有这样的模式,都已经是极细微地隐藏著。

各种层次的“模式化”

较粗浅的模式是我们对问题的“反应”,中层的模式是我们的念头思想是“怎样的被引发”的,深层的模式是即使我们什么念头都没有升起,但认知的模式就“早已存在”。一般我们所探讨的各种模式都只是表层或中层的模式,也就是在语言概念上来探讨研修,这样是没办法解决根本的问题。至于这最底层模式的消解,是无法用语言文字或任何形式来表达的,因为一旦表达出来,一个未觉醒的接收讯息者,所接收到的一定是一种“模式化的”“语言文字概念化的”,因为未觉悟者都是向外索求问题的解答,而不是看问题的本质。世间法可由向外追寻而求得答案,但要用世间法来解决烦恼的根本,是行不通的,也就是说深层模式化的消解之体验是超出语言文字的范围。

有些问题是能回答的,而有些问题是无法回答的。例如:杯子的水是冷是热,这是可以回答的,只要插支温度计就可知。但是要回答我们的苦恼有多深有多不安,因为无法“量化”,也就无法回答了。有些问题是很容易解决的,例如:杯子的水没了,那就去添加,不须去观察动机,但是有些问题非看内在不可,这在语言文字的层次是无法得到解答的。例如:“什么是无明?”“什么是觉醒?”“什么是真理?”。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是必须回头来看自己的问题,回到念头未升起前存在的本质。

何谓“看清自己”“看清真相”?

“看清自己”的重点不单是不透过思考,还有一很重要的重点是“看”,有些打坐也是没有思想,但是并没有“看”,只注意他的呼吸或只观想某一特定的对象。“看”是看清事事物物的真正面目,亦即不带任何的架构来看事情,这样就能松开而不黏著。我们的冲突都源自一种形态,包括身体、理念的维护,这维护需要力量,当维护的对象开始颓败时,我们就又费更大的力气来加以维持,但当败坏到无维持时内心就开始挣扎、冲突、矛盾,这些个维护的认知就是冲突的来源,生命本身就是一种冲突,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觉醒的生命”才没有冲突,如:阿罗汉、佛,否则冲突是一直存在。

所谓放下并不是以“我”为中心,不是“我”放下其他的“我”再放下我这个“我”。“放下”是自然发生的,没有“我”“要”“放下”“我的”“快乐”、“我的”“痛苦”,是真理显现它自己,是缘起显现的中道,不是“我”抓住这真理。佛显现“悲智”不是他抓住“悲智”,是“悲智”自己在佛身上显发,佛陀并没有一个“我”要抓住慈悲心、智慧、禅定,他不抓任何事物,他的戒、定、慧是自然发生的,当真理看见真理时,一切就回到本来真实状态。当我们“迷”的时候是缘起在运作,当我们“觉醒”时仍是缘起在运作。从来我们就不可能抓住任何一件事物,但是我们以为我们能,以为“我”可以把“我的”烦恼去除。“我”不是要把它拿掉的东西,而是看清它是“没有”,要不然就会像拔河忽前忽后,没完没了,我们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只是“看”。

第八讲:展现互动的光辉(缺)

【录自:电子佛教藏经阁】

→ 有关其他文章
· 返回目录